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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年包工头杀人案:他杀死一对夫妻却说这是“见义勇为”|失控手记02

来源:利来网页版    发布时间:2025-02-17 03:42:48

  经常破坏别人家庭的朋友一定知道,和别人的老婆、老公出双入对时,应该避着一点苦主。

  在今天的故事里,就因为这样一场三人会面,引来了当地的公安局局长、主抓刑侦的副局长、刑警队大队长、负责刑事技术的中队长。

  这个故事发生在一间15平米的密室,一个包工头在深夜走了一对夫妻的房间。当房门再次打开,其中两个人倒下了。

  只有活着的那个人向警察描述过里面的事情,可是才过了两个月,这份重要的口供却失效了。

  看守所的两名管教民警走进电教室,把正在观看法治教育片的陈国华,单独叫了出去。

  他站在电教室外,那是一条40米长的走廊,通往的任何一个房间,都将影响人生的最终走向。

  在管教民警的押送下,他低着头轻轻走路,尽可能不发出一点声音。走廊安静极了,这段路上,他停下了两次,耳边陆续响起金属碰撞的响声,两道坚固的铁门被依次打开、锁上。

  房门打开,两名检察官已经坐在里面。他们面前空着一把审讯椅,那是留给陈国华的位置。

  现在,陈国华面对的两位检察官正是“4.05杀人案”的公诉人。他们向陈国华展示了证件,宣读政策。随后,审讯开始。

  “2016年4月5日至4月6日凌晨,在工商巷,你涉嫌杀害孙新奇、田丽云夫妇。你是否承认?”

  陈国华是“4.05杀人案”唯一的嫌疑人,他的时间不多了。案子已经移送人民检察院,接下来就要去法院接受审判了。可以说往后的每一天,陈国华都在等死。

  “4.05杀人案”的当事人只剩陈国华了,那些还留在现场的痕迹成为了真相的唯一“目击者”。

  面对检察官,陈国华说出了“4.05杀人案”的另一个版本。这个版本与他之前在公安机关的供述,完全相反。

  那天陈国华去孙新奇、田丽云夫妇家做客,离开时听到了屋内的争吵声。他折了回去,看到孙新奇拿着刀,不断砍向田丽云。

  陈国华上前夺刀,在混乱中将孙新奇砍倒。田丽云嘴里吐血,气息奄奄地交代后事,求他帮忙照顾孩子。

  几乎在一瞬间,两个人死在了陈国华面前,其中一个人很可能是被自己砍死的。陈国华怕了,他担心解释不清,越想越慌,于是逃离现场,直至被捕。

  检察官意识到,陈国华正在供述的案情与案卷内容不一致。此前面对民警的讯问,陈国华承认了自己杀人的情节。

  在公安机关的案卷上,陈国华是背负了两条人命的杀人凶手。他这么一翻供,案件的性质变了,杀人变成了见义勇为,杀人犯成了热心市民。

  陈国华的案子被退回,检察院要求公安机关补充侦查。因为案发现场只有三个人,两人死亡,只剩下陈国华作为嫌疑人被捕。所以补充侦查的关键落在了刑事技术方面。

  李家瑞是主抓刑事技术业务的中队长,全程参与了“4.05杀人案”的侦破。他接下来的工作,将证实陈国华到底是在负隅顽抗还是蒙受冤屈。

  6月15日上午8:30分,李家瑞带着检察官来到案发现场。和两个月前的混乱不同,此时这座二层小楼已经空无一人,院子、室外楼梯、走廊落着一层尘土。

  杀人的房间在二楼最西边,房门灰蒙蒙的,门板上的破洞粘了一块硬纸板。封条依然完好无损,估计也没什么人敢走进这个房间。

  李家瑞打开门,环顾现场。还是原来的样子,只是血腥味已经挥发,闻不见了。墙上、地面上到处都是干涸的褐色血迹,仿佛人身上的血全都喷出来了。

  李家瑞这几年已经很少听说嫌疑人翻供的案子了,更别说是影响恶劣的杀人案。他和无数同事一样,相信技术、证据、程序。不管陈国华的案子到底是不是冤假错案,李家瑞知道,人心是多变的,但线杀人案”的现场勘察,是李家瑞组织技术人员完成的。他自信没有遗漏重要信息,也不会出错。

  但是嫌疑人陈国华的供述发生了如此强烈的转向,这给李家瑞带来了巨大的压力。

  他想起了一年前自己办过的一起凶案:大家几乎都认定了嫌疑人就是凶手,但是嫌疑人翻供了。而李家瑞始终没有办法查清受害人的至死方式,证据的缺失导致嫌疑人最终被无罪释放。

  任何疏忽都是致命的,对李家瑞这种经验比较丰富的法医更是如此。毕竟,自己如何发现证据、解读证据,将影响很多人的命运。

  李家瑞第一次了解陈国华的案子,是在2016年4月6日上午。当时他正在给队员开会,交流、分析未成年人连环偷盗案。

  副局长的一通电线分,工商巷内的出租屋发现两具尸体。派出所民警已经封锁现场,该法医出动了。

  正好大家都在,不用一一通知,李家瑞和队员们赶回办公室拿勘查工具。几分钟后,他们在公安局院子里集合,开着勘查车直奔现场。

  9点30分,技术中队到达案发地的巷子口。这里距离二层小楼约100米远,尚不知情的群众正站在警戒带外围观。

  李家瑞还没进入案发现场,已经能在小楼所在的院子里找到转移状血迹了。顺着看过去,一滴滴干涸的血点蔓延到了小楼里。

  李家瑞安排一名痕迹检验民警先进入小院和楼内,搭建通道。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到一条基本上没有痕迹物证的路线,防止现场被后续进入的人员破坏。

  等候的间隙,案情信息陆续传到了李家瑞这里,他与陈国华的隔空交锋,在此刻真正开始了。

  昨晚陈国华来过小院,一楼的租客在晚上碰到了他和二楼的田丽云、孙新奇夫妻。田丽云还邀请过一楼的租客共同去夜市吃饭,因为当天田丽云过生日。

  半夜,一楼的租客睡得正香,楼上传来了激烈的争吵、打斗声,让人感觉“房顶都要塌了”。一楼的租客平时不常常看到田丽云的老公回来,不知道这对夫妻今晚怎么会有这么大矛盾,当时没敢上去劝架。

  早晨起来,一楼租客在小楼内的过道看到了血迹。她吓坏了,赶紧给房东打电线点来的,一进院子也看见了血迹,腿吓得不自觉地哆嗦。

  房东壮着胆子上到二楼,发现地面有成趟的血脚印。房东战战兢兢地往前走,看到田丽云、孙新奇夫妻租住的屋子房门紧闭,她推了一下,没推开。房东看到房门上有破损,漏了个洞。她蹲了下来,壮着胆子向屋内看去。

  李家瑞正在听房东和租客描述现场情况,前方负责搭通道的痕迹检验民警走到大门口,向李家瑞报告:二楼最西边的出租屋,也就是案发现场,门被锁住了。

  等待的间隙,局长、主抓刑侦的副局长、刑警队大队长等警种的领导陆续赶到。死了两个人,属于大案。视频侦查民警向大家汇报:4月5日22点,巷子口的监控拍到了两男一女往外走。

  23点50分,三人一起返回。4月6日0点30分,其中一名中年男子又出现在巷子口,随后消失。

  二层小楼、小院、巷子内都没有监控,这是涉案人员在案发当晚唯一的影像。但时间、人物和一楼租客交代的一致。

  从凌晨到现在,陈国华已经不吃、不喝、不睡地开了600多公里,但他距离目的地还很远。陈国华累极了,身边的手机时不时响起铃声,这也在刺激着他敏感的神经。

  就在刚刚,他的手机又响了,是个老家的号码。他没敢接,任铃声响到结束。陈国华不知道找自己的人是谁,他也不敢想接了电线公里外,李家瑞正小心地沿着楼梯前往二楼。楼梯的第1、2、6、8、10、14级台阶中间靠台阶边沿的位置,有星星点点的转移状血迹。李家瑞上到二楼,带血的足迹清晰起来。

  李家瑞来到二楼西边出租屋,门口左侧地面放着一个圆形蛋糕盒,透过塑料盖能看到里面还剩三分之一块蛋糕。蛋糕周围分布着杂乱的足迹,都是残缺的血脚印。

  门外挂着的竹帘被技术员取下,锁住的房门已经打开,但是李家瑞只能打开一条35厘米宽的门缝。

  浓烈的血腥味终于找到了出口,疯狂地从门缝往外涌。李家瑞本能地放缓呼吸,低头寻找房门无法完全打开的原因。

  视野内出现了一只脚,是田丽云的右脚卡住了房门。他只能侧过身,尽量小心地从门缝钻进去。

  地面的血脚印更多了,这间不过15平米的小屋乱得一塌糊涂。李家瑞整个人仿佛被血腥味笼罩住了。

  田丽云的尸体就在他脚旁边。地面分布着大量血迹,田丽云看上去仿佛被鲜血泡过似的。

  她穿戴整齐,脸朝西南方、身体半仰半卧地保持着死亡时的挣扎状态,双手僵直地上举着,仿佛在躲避下一刀的到来。

  向北50厘米,孙新奇也仰面倒在地上。他近乎赤裸,只穿了一条蓝色平角内裤,死前似乎放弃了抵抗,只有右手压在胸前,左臂已经垂下。

  喷溅在墙角那张放着案板、电饭锅和油盐调料的桌子上,喷溅在老式双人床的床头、床单、枕头甚至是床紧贴着的那面墙上,喷溅在塞得鼓鼓囊囊的简易布质衣柜上。

  屋子东南角的地面上,一把黑柄不锈钢菜刀突兀地躺在那里。上面留有水渍和滴落状的血迹,应该就是作案凶器。

  实际上,陈国华却是在这个塑料盆里洗过手。他的衣服、鞋面也沾上了血,但他来不及清理自己了,也不敢继续待在屋内。

  开了一整夜的车,陈国华心烦意乱。看着时不时响起铃声的手机,他知道警察一定发现了出租屋里的田丽云和孙新奇。

  他经常去找田丽云,从不避讳别人。一楼的租客大概早就认识自己了。陈国华知道,自己肯定是被重点怀疑的对象。

  陈国华本来想一路往东北开,那边有他的生意,是他可以落脚的地方。但是此刻他否定了这个念头,继续往东北跑恐怕不行,警察肯定能查出来自己的去向。

  陈国华把车停在服务区,眯了一会。他打算睡醒后不再往东北跑,而是折返回来,先去老家看看父母。

  就在陈国华准备听天由命的时候,李家瑞慢慢的开始尝试解读现场的蛛丝马迹,从技术上还原,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
  田丽云和孙新奇的尸体下都聚集着不小的血泊。李家瑞的徒弟是一名女法医,此刻蹲在尸体旁,一边用卷尺测量,一边汇报给李家瑞,并记录在笔记本上。

  女尸头颈部下方,血泊尺寸为100厘米乘以90厘米。屋子角落有一片西北至东南方向的拖拉痕迹,且痕迹的两端已被血泊掩盖了一部分。

  男尸皮肤面积大,身上血迹明显。背部、腰部有大量喷溅状血迹,双腿上可见大量点状、片状血迹。头部下方血泊大小为100厘米乘以110厘米。

  李家瑞叫人把尸体抬走,也让徒弟和一名痕迹检验技术员随车回解剖中心,进行照相提取、尸表检验工作。随着尸体被抬走,现场的压迫感淡了一些。

  一名痕迹技术员开始拍照,固定现场。在地面血迹、血泊位置放上标志牌,墙上血迹口头告知DNA技术员,然后退到门口绘图。DNA技术员背着勘查包,从里到外逐一提取血迹。

  下午14点,中心现场和外围全部勘查完。15点,李家瑞带队回到了单位,他趴在解剖台南边的桌子上吃了一碗打包回来的烩面。

  案件紧急,需要尽快给出尸检结果,于是三名法医在躺着两具尸体的房间内,轮流吃完了午饭。解剖一直持续到晚上19点才结束。李家瑞一坐在椅子上,让两条站得生疼的腿缓缓。

  田丽云和孙新奇的死因查出来了,他们身上的刀伤全部符合锐器伤特征,作案工具就是那把黑柄不锈钢菜刀。

  孙新奇最深的一处伤,是砍在股静脉的一刀。田丽云的伤集中在头面部、头后部、颈部、背部,双手手背上有抵抗刀伤,身上也有和人撕扯才会造成的表皮擦伤和软组织挫伤。

  他们都死于失血性休克,田丽云和孙新奇在临死前,身体里三分之一的血液在刀锋下喷涌而出。

  他们的血压在迅速下降,视线变得模糊,大概只能看到凶手红色的身影不断地向自己挥刀。

  田丽云应该比孙新奇活得更久一些,毕竟她的抵抗更为激烈。孙新奇似乎很早就放弃了,然而他的身体不会像他的意志那样放弃。

  体内剩余的血液在努力维持大脑和心脏的运作,然而无论是孙新奇还是田丽云,他们的器官都在快速衰竭。

  死亡是没办法避免的,除非在场的陈国华能立刻为他们止血、输血。然而不管他是否有杀人的嫌疑,他都做不到。

  李家瑞在现场的时候,注意到出租屋还有一张单人床,上面叠放着卡通花样的杯子。那是田丽云女儿的床,李家瑞有点心酸。

  田丽云的女儿昨晚不在家,逃过了一劫,不过仅仅一夜的时间,她再也没家可回了。

  就在李家瑞完成尸检的时候,陈国华已经把车开上了县道,距离老家还有40公里左右。

  天色昏暗,陈国华的视线在差。疲劳驾驶让他的感官变得迟钝,混乱的思绪也在影响着他的肢体。

  县道缺少照明,一辆面包车迎面驶来,陈国华试图打方向盘躲避,然而两辆车还是发生了剐蹭。陈国华又想到了跑,他正在发动汽车时,面包车驾驶员已经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了。

  陈国华慌了。他逃离了驾驶室,手机也没拿,穿过公路翻过干涸的路沟,跑进了麦田。他不敢回头,一直跑,一直跑,跑到自己跑不动,顺势倒在麦地垄沟里,睡着了。

  晚上21点30左右,睡得昏昏沉沉的陈国华,被脚步声惊醒。民警来了,还带了警犬。陈国华干脆保持着平躺的姿势,紧闭着双眼。怎会是睡得着呢,他只是想继续逃避下去。

  陈国华被两名冲上来的民警按住了。他含糊地回答着民警的问题,瘫痪似的被戴上手铐,扶了起来。他不想走路了,几乎是被拖拽着往前走。

  在他身后,一名民警兴奋地打电话汇报情况。本来他们根据情报也在一路往东北方向赶,后来被通知赶紧往回折返,被陈国华兜了一大圈。

  陈国华被带回了公安局。他接受讯问前,他喝了一杯温水,没多久就承认,是自己杀死了田丽云和孙新奇夫妇,杀人手段和李家瑞团队的检查结果对的上。

  办案人员都确信这就是那晚全部的真相了,没人能想到,两个月后陈国华在接受检察官的讯问时,会说自己是在保护田丽云的过程中,失手杀死了正在行凶的孙新奇。

  他确信自己和队员们的工作没有失误,证据就摆在现场,也刻在尸体之上。那一晚,不管陈国华隐藏着怎样的动机,只有他有机会、有能力行凶。

  收到补充侦查的任务后,李家瑞把检察官带到了命案现场,这个位于小楼二层最西边的小屋子里,依然记录着陈国华杀人的过程,等着能读懂的人再次播放。

  两个时空仿佛重叠在了一起。李家瑞和陈国华怀着不同的目的,在15平米的小屋内做着相同的事情——杀人。

  4月的夜晚,时间接近0点,气温在10度左右。孙新奇只穿了一条内裤,仰卧在床上即将休息。

  顺着菜刀挥砍的方向,孙新奇脖子上喷出的鲜血被刀锋甩到了枕头、被褥和双人床紧贴着的墙上。因为孙新奇躺在床上,所以墙面的血迹落点偏低。

  陈国华握着菜刀的手没有停下,孙新奇出于本能,伸出手护住了自己的脖子。他的一只手被划出了多道伤口。

  随后他从床上摔倒了地面,继续忍受着陈国华的挥砍。血液喷溅并抛甩在耷拉下来的床单边缘、双人床的床腿,甚至女儿那张单人的床腿上。

  李家瑞在做尸检时,发现孙新奇左耳位置有道血柱,呈横斜状。这也证明了他在倒地后,仍在遭受砍杀,如果站立位被砍,血是竖着流淌的。

  孙新奇很快就失去了抵抗能力,右手压在胸前等待着死亡的降临。田丽云蹲下身,晃动意识模糊的孙新奇,试图把他唤醒。

  为了向检察官验证自己的判断,李家瑞把一块橡皮泥放在自己的脖子上,让同事拿塑料刀站在身后,同样由上至下砍一刀。橡皮泥上,出现了一道新鲜的垂直刀痕。

  田丽云伸手阻挡,陈国华仍在继续砍,一直砍到她倒地不起,砍到鲜血汇聚成血泊。

  就在位于小屋中间的位置,那里形成了一片特别的血泊。孙新奇的血先落在了那里,离开身体失去活性的血液,正在发生着陈国华不知道的变化。

  这之后,田丽云的血落在了这片先一步凝固的血泊之上。两个人的血液在这里重叠,下面孙新奇的血液是暗红色,上面属于田丽云的血液是深红色。

  血液因为流出来的先后不一样,凝固、干湿程度不一样,因此形成了明显的分层。

  陈国华在翻供时说,他看到田丽云被孙新奇砍杀,血流了一地。自己是在形势危急的情况下,夺刀砍死了孙新奇。照他这么说,田丽云应该先受伤流血,她的血应该在下面,孙新奇的血应该在上面。

  不知道是什么原因,陈国华在砍完田丽云后,把她的身体拖到了接近门口的位置,离开了孙新奇。

  做完这件事,他在装水的塑料盆里洗了手,用力关上了小屋的房门,带着喷溅到自己身上的鲜血逃走了。

  这次的补充侦查,省厅来的几位刑事技术专家也参与。经过专家们的分析讨论,对现场情况给出的建议和李家瑞一致。

  卷宗里,补充了孙新奇耳朵附近发现的血柱,进一步还原了陈国华的杀人方式。

  2016年12月,检察院对“4.05杀人案”提起公诉,提交相关证据材料。法院收到起诉书后进行立案,安排后续审判流程。

  虽然省厅的专家肯定了自己的业务能力,但李家瑞只是客气地笑了笑,依然不敢放松。

  他在开庭的前一晚加了个班,把所有细节熟悉了几遍,又把可能会涉及的问题模拟回答了一下。

  他曾经反复阅读刑侦专家闵建雄的《命案现场重建概论》,虽然在自己的实践过程中,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境,但他相信法医就是要运用洞察力和专业技能,透过复杂的人性,揭示犯罪的真相。

  一年前的夏天,有个农民在田里挖出一个行李箱,里面有一具人头骨和几根身体上的骨头。头骨的嘴部,塞着一条毛巾,显然是被侵害案件。

  当时也是李家瑞带队赶赴现场进行勘察,通过DNA检验,发现尸骨是一位一年半前失踪的男性。当时他的妻子曾报过警。

  民警走访发现,死者的妻子有个情人,是本村村民。人长得虎实、性格暴躁、心狠手辣,两人相好是公开的秘密。

  有村民反映,死者失踪前一天晚上,听到他家新盖的房子里有打斗声,随后房子着火。

  死者的妻子和情人对警方承认,当晚两人正在约会时被死者抓了个正着。争吵中,情人痛下杀手。

  他们害怕暴露,就把尸体肢解。当时天气严寒,屋子里生着炉火,他们把肢体一块块放在火炉上灼烧,最后在屋里放了把火。

  李家瑞在案场铲掉两块黢黑的墙皮,尝试做DNA信息,却啥都没做出来。他按照嫌疑人的交代,带队在另外一处抛尸地寻找残肢,结果一无所获。

  没有物证,但嫌疑人已经承认犯罪事实,这起刑事案件移交给了检察院。同样是在看守所,嫌疑人翻供了。他们说自己没杀人,还指控民警逼迫自己瞎编乱造。

  李家瑞带队重新回现场,把四面墙皮都铲掉,地板砖一块一块掀开,提取了几十份检材。

  但墙面和地面经过高温灼烧,生物检材被严重破坏,无法提取到有效的DNA分型。

  他又派人把现场那个用煤气罐改装的煤球炉送到公安部,毕竟在上面灼烧过尸块,说不定能做出什么。结果依然啥也没做出来。

  找不到受害人身体的别的部位,确定不了致死方式,无法证明受害人是生前被分割,还是死后遭受的分尸,那就证明不了这是起凶杀案。很快,嫌疑人被放了出来。

  李家瑞感到了深深的无力。一天晚上,月亮细瘦如弓,镶嵌在窗户上。他躺在客厅摇椅上,忍不住跟妻子说起了这起案件。

  妻子听得义愤填膺,在客厅不停踱步,挥舞着双手,嘴里嚷着:“正义呢?就这么任这对奸夫逍遥法外?受害人死的太冤了……”

  没办法,再不甘心也没办法。这是程序、是科学,是李家瑞相信的,珍惜的东西。

  妻子还是感觉不甘,她索性起早贪黑写了部中篇小说,给这起案件虚构了一个结局:受害人的母亲隐忍多年,设计杀掉了那对男女。

  庭审那天,李家瑞穿着一身警用常服,坐在证人室等候开庭。到这样一个时间段,他反而轻松了,那份专家们签署的现场勘查意见,分量十足。

  终于轮到李家瑞出庭了。他走进审判庭,坐在东侧,和公诉人并排。现场肃穆庄严,不容亵渎。

  李家瑞看到了站在被告席的陈国华。他面向法官,身体笔直,头高高昂着,一双眼睛来回看这周围。他上身穿一件深灰色棉服,下身是条黑色裤子。人比刚被捕时瘦了一些,衣服显得松垮。

  陈国华注意到了李家瑞在看着自己,他们的只对视了一眼。李家瑞看不出陈国华的情绪,但他看得见事情的真相。

  公诉人在还原案发经过时问:“受害人挨了这么多刀,还可以活动吗?按照他们的出血量,多长时间会死亡?”

  陈国华的辩护律师问他:“为什么现场勘查笔录署名上,一名技术员的名字在同一时间段出现在不同的现场?笔录是不是存在造假?如果造假,就说明是伪证,那就属于无效证据。”

  李家瑞回答:“案发现场复杂,勘查了大半天。下午又接到通知,嫌疑人汽车里有血迹。我派技术员赶去勘查。两个地方,那名技术员都参与勘查了,这么署名合情合理。”

  没有更多问题是需要李家瑞回答了,他已经提交了详细的材料。庭审结束没几天,结果出来了——陈国华死刑。

  陈国华45岁,身材高大健壮衣着讲究,十足的包工头派头。他和孙新奇夫妇是同乡,10年前他在县城包工程,孙新奇给他打工。

  陈国华跟田丽云相好6年,田丽云比她小5岁,长得有两分姿色。一直以来,她不满足丈夫孙新奇匮乏的收入,也不满足多数时候独居的寂寞生活。

  田丽云和陈国华的婚外情,从来就没避讳过外人,孙新奇很可能早就知道了自己被戴了绿帽子。

  那天晚上23点50分,陈国华、孙新奇、田丽云三人庆祝完田丽云的生日后,回到了小屋。

  进屋说了几句话,陈国华便离开了。他走到院子里,听见孙新奇在骂田丽云。孙新奇没办法忍受两人的关系,威胁称早晚有一天会杀死他们。

  陈国华听见两人撕扯、打架的声音。是孙新奇在殴打田丽云,这在她的身上形成了多处软组织挫伤。

  这么多年来,陈国华的生意做得还算顺利,他从没把孙新奇看在眼里。在这对夫妻面前,一直是强势的一方。孙新奇则是这对三角关系中,隐忍认怂的一方,以前不敢表露情绪。

  陈国华感觉自己前脚刚走,孙新奇后脚就开始打田丽云,明显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。

  他一脚踹开门,他很熟悉这个房间,直冲到案板前拿起菜刀,快步奔向双人床,向准备休息的孙新奇砍去。

  眼睁睁看着孙新奇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,像死了一般,田丽云呆住了。她不停抱怨陈国华,把人杀了以后,这日子还咋过。

  陈国华被喋喋不休的抱怨激怒了,他怀疑田丽云会报警,于是向田丽云砍下了一刀又一刀。

  四个月后,省高院两名法官来到本地,就陈国华死刑上诉做复核。他们和李家瑞见了面,就案发现场的一些技术问题请教了他。

  省高院得出结论:案件事实清楚,证据确凿,复核死刑,并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核准。

  夏烦恼在采访李家瑞时,问过他:明明大家都觉得面前的嫌疑人就是凶手,却无法将他们绳之以法。会不会感到沮丧?

  李家瑞是这样回答的:“所有的公平、正义都是相对的,我们尊重法律,对法律负责,不对人的感情负责。”

  每个人内心的善恶观念当然都很重要,这决定了一个社会的底色。但是,一个人是否有罪,不应该用感情来判断,而是用合理合规的程序和禁得起推敲的证据。

  李家瑞不会从道德上评判陈国华到底是怎样的人。在法医心底,只有一件事最重要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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